- 2006-09-01 老爸老妈的“情爱气味”
- 摘要： 最近，我的老家浙江要重修家谱，并将在村子的大寺庙里举行隆重的仪式，８５岁的老爸为此在两位堂兄的护送下前去老家观瞻。 老爸暂时离开了，侍候和关照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妈的担子就全部落在我和妻子的身上。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尽管我和妻子轮番地精心侍奉着老妈，可才两天的工夫，老妈不仅不开心，而且竟然茶饭不思起来。到了第三天的头上，老妈不住地唠叨要我俩把老爸找回来。无奈之下，我和妻子像哄小孩似地对她说明天老爸就会回来的。第四天我们仍然这么哄她，可谁知老妈这个“老小孩”却闹着自己要出门去，她不断地说道：“你们不帮我找，那我自己去找老头子。他出去几个月了，衣裳一定很脏了，我要帮他洗一洗。” 后来，我才悟到，老妈几天闻不到老爸身上那股熟透了的气息，她的心里就会烦躁不安、精神恍惚。我把这种发生在夫妻间长期生活形成的特有气息叫做“情爱气味”。回顾老爸老妈所走过的漫长夫妻道路，不难看出“情爱气味”是经过日积月累的磨合而自然生成的…… 男耕女织 情浓似火 老爸老妈是建国前两年结的婚。结婚时，老爸所具备的全部家当也就是一张木架硬板床和一个小矮柜；而老妈的嫁妆则只有一套新的土布碎花衣裤、一面祖传的铜镜和两双绣花鞋。结婚的当晚，老爸老妈家的几个近亲在小屋里热闹地吃了一顿家宴就算正式完婚了。 结婚后，老爸靠给人弹棉花和串蓑衣为生，老妈便帮富人家洗衣刷马桶赚两个小钱。这种“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日子过到第二年的９月，我的大姐出生了。三口之家的生活使得老妈不能去帮人做事，只好在家带孩子料理家务，老爸就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职责。老爸为了多有些收入，除了帮人弹棉花和串蓑衣外，还揽下了帮船家摆渡的活计。这样一来，辛劳的老爸只有到黑灯瞎火时才摸回家，而天一麻麻亮又得出门去干活。心疼老爸的老妈为使他的身子骨强硬些，就自己养了一些鸡生蛋，还自酿了米酒，用米酒煮蛋来补老爸的身体。 田园般“男耕女织”的生活在１９５３年有了较大的转变。老爸给人摆渡时，听别村的人说县城一家农具铁工厂正在招收工人，据说那家工厂的待遇比在村里干死累活还强几倍。老爸有些心动了，当晚一回家他就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老妈，两口子彻夜未眠地合计来合计去，到了第二天也拿不定主意。要破坏现在这种安安稳稳的日子，去过那种谁也说不清是好是坏的生活，一时确实有些不舍和难以决断。 过了几天，老爸老妈还在犹豫。村里已经有人听到消息后动起来了。老爸有两个远房堂兄堂弟打定主意去试试。直到这时，老妈才急了，她忙让老爸先到县城去试试看，如果真像人家说的那么好就留下来，不好就回来照样过现在的日子。老爸临行时，老妈抱着３岁多的大姐送到渡口。老爸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老妈千叮咛万嘱咐，浓浓的夫妻情愫溢于言表。 亦工亦农 夫唱妇随 老爸这一去试就被“磁铁”般地吸住了，从此老爸就携妻带女地迁徙到县城里。老爸进了农具铁工厂后做了浇铸工，老妈仍在家带孩子料理家务。“三口之家”的城里生活到了第三年又变成了“四口之家”；到了第五年递升为“五口之家”；到了我出生又一跃为“六口之家”。不幸的是，我前面两个姐姐因极度饥饿得了浮肿病，又没钱医治，终没有熬过三年自然灾害的末尾，相继夭折了。我的家庭又回到了“四口之家”的格局。性格内向的老爸这时更加沉默寡言了，他把失女的痛苦往肚里咽。老妈似乎比老爸想得开些，夜晚在床边，老妈对抽闷烟的老爸宽慰道：“本来就不该生这么多，也好，孩子都是命中注定的。活着的就要好好地带下去。” 在我５岁时，老妈对老爸提出她想做家属工赚些钱补贴家用。开始老爸不太赞同，他认为家里有他这个“顶梁柱”扛着，能熬得过去。其实老爸心里是很疼老妈的，他知道老妈做了家属工后，家里的事又少不了要操心，这样会把身体弄垮的。可老妈却执意要做家属工。拗不过老妈，老爸只好退让一步地勉强同意下来。为了减轻老妈里外都操劳的负担，老爸分担起了烧饭的家务活，同时也为了把家里的一个“铜板”掰成两块用，老爸拿出当年在农村种菜的绝活，在我们家附近的小荒坡上辟了几大块菜地，种上了豆角、空心菜、茄子、南瓜和葫芦等，换季时还播种了绿豆和花生。他俩还在自家平房的后园搭了两个窝棚圈养鸡鸭。从此，老爸唱主角老妈当配角地在城里过起了“亦工亦农”的家庭生活。半年之后，我们家的家境果然有了大的起色。老爸老妈“夫唱妇随”的结果使全家人穿上了新衣服，脸上泛起了红润的油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们家日子渐渐有些起色的时候，老爸在修剪杨树的繁枝时，重重地摔了下来，造成脊椎骨严重损伤。老爸病倒了，老妈责无旁贷地当起了家庭主角：做家属工、烧饭、种菜、养鸡喂鸭，还要端屎倒尿、洗擦身子地侍候病床上的老爸。好在这时大姐能够当起老妈的助手。三四个月后，老爸身体恢复了，又重新接替了老妈的主角位置。 ６０年代末，大姐“上山下乡”到了邻县一个穷苦的小山村。老爸老妈为这事又多了一份操劳和牵挂。每次大姐从“知青点”回家都要向老爸老妈诉苦说，她下放的知青农场如何如何的又穷又苦，每天除了吃些白菜萝卜的素菜外，荤菜简直看不到影子。她还说当地有的家里穷得只能炒盐巴下饭吃。老爸劝导她要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好好改造自己身上的资产阶级思想、要与当地农民打成一片；老妈眼见大姐面带菜色，心里着实疼痛，便自制了一些咸鱼干、咸肉干、豆角干、竹笋干和茄子干等给大姐带到“知青点”去开小灶。 ７０年代末，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这回轮到老爸老妈为我的事操心了。我报考了浙江美术学院油画系。当时每月只拿４８元退休工资的老爸经过与老妈商量后，把银行仅有的二百元存款取出来作为我赴考的路费和住宿费。我带着父母亲的心血钱赶往杭州参加美术专业考试。虽然后来我终未被录取，但老爸老妈也没有一句埋怨的话。倒是老爸不断地宽慰我说：“考不起大学，在家学点真本事，以后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夫妻互补 恩爱有加 老爸自打１９７６年退休在家后，便当起了“家庭妇男”的角色，而老妈则成了家中的“外交部长”。两人从此过上了另一种“妇唱夫随”的家庭生活。老妈为人热情，喜结近邻远友，东家婆婆西家嫂嫂，她都要与人家套近乎。不是今天让人家上家里来玩，就是明天去别人家里造访。老爸却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后勤总管”，性格比较内向的他难得上邻居家去串门，哪怕是隔壁邻居，几年也见不到他去上一两回。说老爸是“家庭妇男”，指的是家中的烧饭、买菜、劈柴等等家务琐事几乎都由他承揽下来。老妈统揽了洗衣服这一摊子事，以减轻老爸的负担。 凡熟悉我爸妈的老邻居老同事都说他俩是一对“互补型”的恩爱夫妻。母亲性格急躁，做任何事情都“过不了夜”，给人一种不干成这事吃不下饭的感觉。而老爸的性格正好相反，他是属于温和的慢性子，遇事不急不躁、有条有理、按部就班，给人一种稳实的感觉。 几十年来，老爸和老妈这对“互补型”夫妻也有红脸的时候。每当这时，老妈总是呱呱地叫，而老爸则摆出一副“男人的心眼比女人大”的度量不跟她计较，他常常是哼了两句后便闷头抽他的烟，等老妈冷静下来后，他俩又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干着“老三样”的家务活。老爸平时虽然话语不多，但每逢他与老妈一同观看电视节目时，上过半年夜校的他总要不厌其烦地向老妈讲述电视里的内容，看本地的新闻节目和全国的天气预报是他俩每晚的必谈话题。老爸除了向老妈传达电视内容外，他还时常翻看家里订阅的报刊，而后又把报刊中的新闻内容转述给老妈。有一回，报纸上登载了一则介绍某保健品能治好贫血的广告，老爸第二天就到附近的商场里用退休工资购买了一盒回来给严重贫血的老妈吃。尤其当老妈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后，老爸特别关注报纸广告上是否有这方面的医治内容介绍。 老爸老妈这对“互补型”的恩爱夫妻就是这样相依相随共同度过了５３个春秋，他们的生活看似平平淡淡，但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演绎出了一种平淡中显真情的夫妻之道。如果说情爱有气味的话，那么老爸老妈的“情爱气味”完全来自于他们的“夫唱妇随”或“妇唱夫随”的夫妻浓情中。 有时我想，面对老爸老妈的“情爱气味”，我和妻子这对生长在新时代的夫妻又会产生怎样的“情爱气味”，并伴随我们度过幸福的一生呢？ ……查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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